「求職天眼通」網站正式上線，針對公司的匿名負面評論，紛紛引起公司老闆抗議，認為此舉毀壞商譽。作者認為，這些評論內容是否真能客觀反應某個職缺與公司真實情況？職場裡又有絕對的正義和是非嗎？
最近在Chrome瀏覽器上有個特別的外掛軟體，名稱為「求職天眼通」，網站版本正式上線，是翟神（翟本喬）公司裡一名工程師古宗禎所設計，目前已正式成立為獨立公司。團隊在Google線上應用程式以及媒體訪問裡直指其宗旨與目的是：
「讓你能在各大人力銀行上留言討論職缺，減少求職的資訊不對稱」
「長期以來，人力銀行上的工作機會都由資方所主導，勞方只能被動接受資方提供的工作待遇與條件要求，缺乏發聲與溝通管道」
「希望台灣的職場環境，能因為我們的存在變得更好，大家也能透過交流與分享的力量，一起努力讓改變成真」
在我來看，這個外掛軟體除了能讓你比較方便在職缺底下與人討論之外，其他樹立的價值主張能否達成，個人持保留意見，這裡我們一一來解析。
1、減少求職的資訊不對稱
對求職者而言，需要的資訊大概有兩類，一種是「客觀待遇條件」，另一種大概是此外掛軟體最想提供的，就是「職缺或公司內情」。前者容易打聽，而後者不容易取得。因此，「求職天眼通」本質上希望現任或曾任職者，能提供經驗談、八卦，好方便求職者作參考。
然而，從這樣的邏輯出發我們也可以發現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，待遇條件比較客觀，但職缺或公司內情複雜很多，它涉及的不僅是爆料者的經驗分享，還包括他的主觀意識與個人價值評判。
簡言之， 「求職天眼通」幾乎可以不用多做推想即可知道，未來充斥許多毫無客觀證據的謾罵、批判、抱怨，大概會是比較常見的內容。
這些內容是否真能客觀反應某個職缺與公司真實情況？答案應該很清楚。
2、勞方只能被動接受資方待遇與要求，同時缺乏發聲與溝通管道
勞工的屬性我想還是有區分的，至少在我所認識的朋友當中，很多人到了一定的職場歷練後，往往不再需要靠投履歷找工作，通常是工作找上他。商業道理很簡單，人求事，談判籌碼就少；事求人，談判籌碼當然多，自然也能找到待遇與條件好的工作。
事實上，近年來許多產業都鬧人才荒，有時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，只是你未必願意到這樣的產業去服務而已。所以要說勞方「只能被動接受資方待遇」，雖然是可能的現象，卻未必是普遍的事實，最起碼你還可以選擇不去任職不是？若你沒得選，那應該檢討的是你的能力、資歷？還是這個公司的要求？
至於缺乏發聲管道，這大概也不是問題。
比方說臉書上有「爆料公社」、「靠北XX系列」粉絲團，或是全台最大BBS站的PTT八卦版，以及高人氣論壇Mobile01等...，無一不是「放消息」的好去處。
而政府提供給勞工的管道除了網站上的檢舉信箱之外，各縣市政府也有勞工局或社會局可去，以及提供給民眾的申訴電話，都是給勞工反應勞動情況的體制管道。
3、透過交流讓台灣職場環境變得更好
說實話，這個目的看起來最簡單，實際上是最複雜的。要讓職場環境變好，我認為需要很多努力，交流可能是其中一種，但「求職天眼通」提供的交流是什麼樣的交流呢？是正反並陳的客觀資料？或只是許多職場失意工作者發洩心中不滿的管道？
至少以目前來看，「求職天眼通」沒有真正創新作為來提升職場環境，有的只是多一個渠道，更方便順暢不滿公司的員工與離職員工爆料與批評。
你說：「有人亂爆料若不是事實，那老闆或內部人自己去澄清就好了啊！」
這涉及到兩個問題：
1.澄清所需要的時間與成本遠高過爆料。
2.這個社會對「正義」有過度豐腴的理想值，卻有最骨感而複雜的現實。
2.這個社會對「正義」有過度豐腴的理想值，卻有最骨感而複雜的現實。
關於第一點應該不用多說，正如法律界的名言：「舉證之所在，乃敗訴之所在」。
簡單說，當身邊的朋友質疑你不誠實、不講信用，你應該如何證明自己誠實、講信用？同樣的，當公司員工或離職員工爆料老闆對部署嚴苛、龜毛、脾氣差愛亂罵人，身為老闆的你又該如何證明自己只是愛之深責之切，只是追求完美不要出錯，只是為大義興怒？
網路時代，到處有轉載分享的平台，散佈出去的謠言，如同隨風飄散的羽毛，當他們落在城市各個角落，受害者又該如何到這些角落去撿拾他們？那所需的時間與成本遠遠高過一時的激情與批判，更別說大家還信不信後續的澄清與解釋。
職場有絕對的正義與是非嗎？
至於第二點，則是這個社會普遍性的問題，也容易發生在社會經驗不足的年輕人之中。簡單一個問題提供給大家反思：「 職場中有絕對的正義與是非嗎？ 」
每次談到「是非正義」，我還是喜歡拿哈佛大學桑德爾教授所問的假設情境做例子：
「假設你是一個火車駕駛員，而你駕駛的這輛車正快速在軌道上行駛，時速60英里，而在軌道盡頭有五個工人在工作，你試著想要煞車，但卻做不到，你的煞車失效了。你感到十分緊張，因為你知道，如果你撞上這五個工人，他們必死無疑。假設這是一個確定的結果，因此你感到非常無助，但接著你發現右邊有條岔路，而那條岔路底只有一個工人在工作，你的方向還可以控制，車輛還可以轉向，可以轉向岔路，撞死一名工人，但閃過五名工人。」
「如果是你，你會如何選擇？」
我相信，在這樣的假設情境中，任何選擇都有探討空間，也都有爭議之處。這裏我不打算去探討正義的意義，而是想凸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問題， 就是多數的「選擇」未必都是非黑即白的情境，而是處於一種兩難的狀況。
以上述的案例情況，無論你選擇撞死五個人，還是選擇撞死一個人，從道德角度來看，都是有瑕疵的，因為人命不能比較，沒有撞死五人比較慘，而撞死那一個無辜的人就比較可接受，特別是原本那個人不該死，是你的選擇讓他被撞死。
事實上，如果這樣的邏輯可以成立，這同時也意味著「為了拯救其他種族，選擇殺死地球上某一個種族是對的」，這顯然是非常有爭議的論點不是？
所以說，如果我們把「人性」與「選擇」擺在一起，我想很多事情你就能用更客觀的角度去看待、去討論；當然，職場的爭議往往也是如此多元而複雜。
你覺得某職務很爛，待遇很糟，但也許對另一個人來說適應得很好，很喜歡，待遇可接受。這有時候未必是職缺的問題，而是人的問題。
你覺得老闆小氣、為人機車，但可能沒想到老闆下個月薪水發不出來時，他一個人拉著老臉去拜託朋友借錢的窘境，寧可自己回家吃泡麵，也要準時發給大家薪水，特別是像你這樣不滿公司、批評老闆的員工，他還是要給你，而不是立刻解僱你。
於是，你只看到老闆給你的待遇很差，卻沒想過老闆是背負如何的重擔給你這份薪水的真相。
我們不能否認，社會上確實存在一些很誇張的老闆，無論做人做事都有問題，這確實存在；然而，職場上的爭議真的就能這麼容易把錯歸給公司，然後自己的表現功過都不需要被檢討？
如果今天要我做一個平台，開放給員工、離職員工爆料，我一定做實名制，同時結合人力銀行，把這些批評通通記錄起來。因為，既然你敢說，也有客觀證據支持你的論點，不應該怕人家知道你是誰，也不應該怕這些紀錄被公開才是。
那麼，你下次投遞履歷時，這些你曾經批判過任職公司的紀錄、內容、資料，也可以提供給新公司面試時參考，這樣才公平。
爆料者要為其言行負責
平台的角色，除了要給無良老闆警惕之外，我認為也應當肩負起教育爆料者為自己言行負責的價值觀才對，而非一味鼓勵匿名者到處放話傷害企業形象，我認為這並不是一個公允的做法。
想爆料，就要拿出真憑實據，要為自己言行負責，甚至超過界線，就得負起法律責任；反過來說，敢虐待員工，苛扣薪水，惡劣的工作環境，這樣的老闆我們的確應該讓他現形，讓政府關注，讓媒體重視，給這樣的無良老闆好好上一堂課。
總上所述，其實我只是想表達很簡單的幾件事：
1.我不認為「求職天眼通」能達到他所論述的價值，目前看起來最多只是提供一個管道方便求職者看八卦聊是非。至於那些爆料或批判是否屬實，顯然不是天眼通在意的。
如果是這樣，身為一個平台經營者，就要好好反思自己是否能真正達成「讓職場環境更好」的目的，或只是徒增一個「勞資對立」、「抹黑造謠」的渠道？
2.平台的理想性很高，但目前看起來仍有很大的改善空間。至少我個人很希望能有個公允的機制，一方面能引導爆料者拿出真憑實據，減少抹黑型態的批評；二方面能發揮監督功效，讓無良老闆不敢亂搞，這才能針砭勞資弊病，改善勞動環境。
3.勞動環境、勞資關係的改善，是複雜而多元的問題。這當中涉及經濟問題、教育問題、知識水平、資訊透明等...狀況。
同一個技術工程師，在新創公司可能月薪只有4萬，但如果去上市公司說不定就能有8萬，這不是工程師能力增加了2倍，純粹就是舞台大小不同而已。若要因此說新創公司虧待人家，恐怕就太過理想性的認為創業當老闆好像每個都很有錢一樣。
員工與公司永遠存在資訊不對稱與一定程度的利益衝突、立場衝突，因為你沒到一定程度的位置，你看不見也無法體會老闆的格局與視野，以及他每天所需要面對的問題與糾結。
員工有些過錯，有時候要拿出來公開檢討，有時候只能私下處理；反過來說，有些優異的功績，有時候可以拿出來大聲嚷嚷，有時候就只能檯面下表揚。
管理與領導，存在許多沒經歷過的人想像不到的適應情況、矛盾與技巧。不是每件事都只有黑與白，有時候就是黑中有白、白中有黑，呈現一種難以為外人道的模糊狀態。
你硬要去把這鍋蓋掀開，可能會看到讓你不堪入目的畫面，但如果你是那個需要處理這種棘手情況的料理者，你會對這些事了然於胸，但就是很難對外界說清楚講明白，也不會是一般員工能懂的邏輯。
我很期待看到一個創新平台模式，能真正協助勞資雙方有更好的溝通模式，而不僅僅只是一個看似自由的討論方式，實則充滿許多未必客觀的謾罵與批判。
過去新聞媒體號稱第四權，理想的論述是說要來監督政府，但現實則經常成了不同黨派的打手。同樣的，如果平台的理想是希望減少資訊不對稱、給予發聲管道、讓勞動環境更好，那就請花心思用真正創新的方式來達成這樣的目的，以免淪為另一個八卦爆料平台，那就非常可惜了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